她的網名叫“燕無風雨”，她是省級語文骨干教師、國際注冊對外漢語高級教師，南京一中?實驗學校副校長，她還是“燕無風雨家庭教育俱樂部”的創(chuàng)始人。她就是劉燕芳女士，一位在教育崗位上大膽創(chuàng)新，在家教領域勇敢實踐的人。幾天前，在南京鳳凰國際書城舉行的《不做虎媽狼爸》新書首發(fā)式上，很多家長被她的激情所感染，被她的演講所吸引。
在春暖花開的一個下午，《揚子晚報》首席編輯，資深記者蔡震先生與劉燕芳女士進行了一次深入對談。
蔡震：虎媽狼爸的出現，給原本就對家教憂慮重重的家長，帶來了更多的困惑。有的家長盲目效仿，有的家長感到孩子沒有按照自己的意愿長大，而對自己的過去，不依不饒，只恨虎媽狼爸姍姍來遲。你認為他們的教育方法值得借鑒嗎？
劉燕芳：不可否認，虎媽狼爸的做法有值得我們借鑒之處，正如我在《不做虎媽狼爸》一書引子里所說的對待虎媽狼爸現象正確的做法是“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正如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的葉子，這世界也沒有兩個完全相同的孩子，更沒有兩個完全相同的家庭環(huán)境。如今是獨生子女時代，暫且不說虎媽、狼爸的教育方法對不對，就家庭環(huán)境而言，他們的家庭與中國內地的大多數家庭有著根本的區(qū)別。首先他們是多子女家庭，像狼爸家，有四個孩子，狼爸為此對孩子們從小就制定出一定的家規(guī)，還是有一定的合理之處。孩子因狼爸過分嚴苛的管教帶來的痛苦可能在孩子嬉鬧間消減掉，而獨身子女家庭也照搬這一套，可能就不適合了。
蔡震：你的意思是說，他們的做法不具備普遍價值，純屬個例?？墒羌议L們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還是鼓足勇氣想去一試身手，這種焦慮你能夠理解吧？你好像有點在潑冷水，依你看，家長們應該往哪個方向努力？
劉燕芳：我能理解，但像虎媽狼爸那樣不顧孩子個性，違反孩子人性的做法我是堅決反對的。目前在“不能輸在起跑線上”的口號下，應試教育預演愈烈。連幼兒園的家長們也坐不住了，家長們大多失去了方向。整天帶著孩子進各種輔導班，可是為什么要讓孩子報名參加，想要達到什么樣的效果，家長不去過問。我不知大家靜下心來思考，是否覺得可笑甚至可怕。很多人說我多才多藝，其實我小時候什么輔導班也沒參加過，很多才能是自己覺得感興趣，慢慢學的。
也許有些偏遠落后地區(qū)的孩子除了讀書其他出路確實很少，那分數對于他們的人生來說的確很重要，而對于中國絕大數家庭，孩子的出路是多方向的，干嗎大家都要擠在一條道上，把分數、名?？吹帽群⒆由硇慕】刀贾匾?，我曾對我女兒說：“如果你今后喜歡擺地攤你就擺，我不會覺得我的女兒擺地攤就低人一等?！币粋€人只要一輩子能干自己喜歡干的事，只要這件事能養(yǎng)活自己就是一種幸福，一定要讓孩子走自己的路。很多家長把孩子能考上一個好大學代表孩子的人生就沒問題了，其實上大學才是孩子獨自走人生之路的開始階段，很多孩子應具備的基本生活能力都沒有培養(yǎng)好，整天除了學習還是學習，把這樣的孩子推向社會，我們不是在害孩子嗎？
現在大部分家庭的孩子是在沒有同伴的環(huán)境中長大的，面對的是五六雙成人期盼的眼睛，孩子對自己的言行沒有參照比，家長們也不清楚自己的做法是對還是錯。造成的結果，不是溺愛就是暴力，在這個時候，網絡、媒體就成了家長們的依靠。原本那些把孩子看做自己的私有財產，動輒打罵孩子，僅僅以成績高低來衡量孩子好壞的家長有時還懷疑自己的想法和做法是否正確，當虎媽、狼爸被炒得火熱之后，這些家長就會堅定自己的信念，做出更多摧殘孩子的事，卻自以為是為孩子好，這太可怕了。家長的正確做法應把孩子的身心健康放在首位，切不可本末倒置。先做人、后成才，這順序如果搞顛倒了，培養(yǎng)的人才能力越高對家庭、社會危害越大。
蔡震：你把書起名為《不做虎媽狼爸》是否說明你反對嚴格管教孩子？
劉燕芳：我之所以把書起名為“不做虎媽狼爸”，主要原因是前一陣媒體把虎媽狼爸吵得過熱，我怕會誤導一些家長，很多向我咨詢的家長和孩子的眼淚讓我不得不站起來說話，盡管我知道我也不算一個人物，我的聲音還很小。但我寫書的時候就想過哪怕一個家庭因為我的書而改變教育理念，家長能善待孩子，那我的辛苦也是值得的。兩天前有個昆山的家長給我打電話說感謝我，說孩子今年初三，以前只要孩子成績考不好，家長就責罵孩子，然后孩子就出現不少逆反的行為，這次家長在網上買了我的書，認真讀完了，特別是我寫的那篇《女兒考砸了，很傷心》對她啟發(fā)很大，所以雖然孩子這次一模考試沒考好，她覺得孩子只要努力，沒考好也沒什么大了不得的，這樣調整了自己的心態(tài)，和孩子關系融洽多了。我這次出這樣的書，起這樣的書名，沒有半點詆毀別人的意思，完全是處于一位教育工作者的良心。其實我從不反對嚴格管教孩子，孩子犯了錯就應該得到一定的懲罰。我完全贊同“沒有懲罰的教育就是不完整的教育”。這一點在我書中《家長該不該懲罰孩子》那篇文中有所體現。當然凡事都要有度，該管則管，該放則放，不要搞極端。
蔡震：不少家長在你的博客里感受到了你的愛心和熱情，通過一次次你組織的親子活動，更加深了對你的了解。你從一名頗有成就的學校教師，又將眼光延生到家教領域，源于什么？
新書發(fā)布會，你為何要請來部分同事和家長？
劉燕芳：我的目的很簡單，與家長和老師分享我的一些看法和做法。至于這樣的分享是否能給大家一些啟發(fā)，我不得而知，但我的態(tài)度是誠懇的。不管是贊同還是反對，只要能給讀者提供一點點思考，我就會感到欣慰。
雖然作為一名教師，我應該無愧于“優(yōu)秀教師”這個稱號，但是作為家長，我真的是一位再普通不過的家長了，甚至，我還是一位很不負責任的家長，以至女兒都不叫我“媽媽”。慶幸的是當我有一天意識到我曾經的不負責，我努力改進，不久和女兒成了很好的朋友。在教育孩子這條道路上，我和絕大多數家長一樣有過困惑，有過快樂，品嘗過酸甜苦辣的滋味，到現在仍然還在摸索中，痛并快樂著。我請來同事和個別學生家長，是因為他們見證了我的無所適從，我的所作所為。
蔡震：如今，往往在孩子小的時候，給予更多的是物質的呵護。當孩子進入學校后，面對繁重的學習任務，遇到困難就退縮，家長們則忙于“救火”，對此，很多家長都很焦慮。你最想對這樣的家長說什么？
劉燕芳：對孩子物質呵護應少于精神呵護，現在我們恰恰做反掉了。教育孩子沒有標準答案，孩子是獨立的個體。之所以我反對虎媽狼爸式的教育方法，是因為最好的教育是各得其所的教育。作為家長，你得花更多的時間和精力了解你的孩子是怎樣的人，對孩子的成長，你只能協助不能代替。
在目前這樣應試教育大背景下，我們的教育不是不讓孩子出現問題，而是引導孩子能夠坦然面對自己的問題，善于解決自己成長中出現的問題。對獨生子女家庭來說，孩子是唯一，多數家長都沒有教育經驗，孩子一出現問題，就忙著“救火”，四處尋求幫助，買書看。很多所謂的家庭教育專家提出的觀點搞得家長無所適從。其實家長們絕對不能盲從某位專家或某本書。每次外出開講座，也有不少人稱我為家庭教育專家，我以為沒有誰是家庭教育專家，家長如果能和孩子友好溝通，和孩子一起成長，那你就是專家，但你只是你這個家庭的專家，同樣任何一本書只能供家長參考，我的這本書也不例外。
蔡震：“燕無風雨家庭教育俱樂部”是你發(fā)起創(chuàng)辦的公益組織，目前已經成為家教領域的一個名牌活動。為此你一定付出了不少艱辛，能談談當初創(chuàng)辦時的情況嗎？
劉燕芳：俱樂部成立初期，實在是忙得不可開交。最初的想法是讓獨生子女從家庭中走出，學會與人合作，分享，也希望為普通孩子搭建展示才藝的舞臺。想起我的網名“燕無風雨”，就想起蘇軾的那首《定風波》，就想起那句“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人生漫長的道路中難免經歷風風雨雨，太需要有一顆坦然的心了。
在舉辦活動中，每天平均睡眠時間不超過兩個小時。夜深人靜之際，我坐在筆記本電腦前，構思俱樂部的發(fā)展或打印材料，有一個晚上，跪在地上近3小時，出櫥窗板報。這其中，不少家長為我出謀劃策，給與我極大地支持，我很感激。同時活動也得到了媒體的關注和社會的認可。具有一定影響力的《揚子晚報》多次對活動進行了報道。如果沒有那么多人的幫助，憑我一個人，絕對不會有俱樂部的今天。
蔡震：新書發(fā)布會那天，你為何突然把父母二老請到前臺，還特地獻上了精心準備好的100朵玫瑰花？你說能有今天這樣的成就，非常感謝爸爸媽媽，能談談爸媽對你的影響嗎？
劉燕芳：這么多年來，爸爸、媽媽為我付出的太多了。在別人眼中我是個愛折騰的人，讓二老很不省心，其實我自己一直覺得我只不過在做我自己喜歡做的事而已，為了不讓他們擔心，從兩年前開始，我每周末晚都打電話給他們報平安。我十分愛他們，一直想當著他們的面說一句：“爸爸、媽媽，我愛你們！”這次我在新書發(fā)布會前在花店預定了玫瑰花，然后找個借口說我很忙需要他們從四、五百里之外的老家過來，我想給他們一個驚喜，所以之前保密工作做得好，他們根本不知道我要現場獻花給他們。我之所以買玫瑰花，是我要表達我對他們的愛；買一百朵花，是因為他們都快80歲了，我希望他們長命百歲，讓我能有更多的機會陪伴他們，否則我會內疚不安的。
從我記事起，媽媽整天都是忙忙碌碌的。她教過書，后來下放到農村，當過生產隊長、大隊會計、村支書。媽媽不管崗位有多小，她都干得很出色。她在外的時間多于在家，即使在家每天經常是滿院子的人，有婆媳吵架鬧到我家的，有鄰居因為多爭一塊地來找媽媽評理的，無論大事小事，媽媽都能妥善解決。很多人夸獎我的執(zhí)行力很強，我覺得這是媽媽在不知不覺中教會我的。小時候，我一直覺得媽媽不夠溫柔，對我要求太嚴。我因受委屈流淚時，媽媽不是把我抱緊幫我擦眼淚，也不說安慰我的話，她會嚴厲地說：“哭有什么用，把眼淚擦干?！庇袝r候我越哭越傷心，她還會罵我一句：“愛哭是孬種?！辈贿^當我生病時，媽媽都會給我無微不至的照顧。后來我特別認同“有勇氣改變可以改變的一切，有胸懷接受不能改變的一切”這句話，我想這應該受到媽媽的影響。爸爸呢，比較寵愛我，因此在我內心深處一直藏著一個天真的小女孩，用好奇的眼睛看著這個世界，經常做出一些別人覺得比較大膽的事，因為無論爸爸離我多遠，我都覺得那個世界上最疼愛我的人在默默地保護著我，這讓我的內心很有安全感。從爸媽對我的影響可以看出，教育不是空洞的說教，身教大于言教。
蔡震：有家長對你不當班主任，走下講臺，去做研究表示不理解，甚至感到失望，認為太可惜了，這樣你的光彩就黯淡許多。只有在一線，你的價值才能夠體現。為何不繼續(xù)教書？
劉燕芳：不教語文對我來說確實是個遺憾，畢竟我是個很享受語文課堂的老師。但是，我做了幾年高中班主任，覺得難管教的學生和家庭教育的不成功有很大關系，這也是我決定從事家庭教育的主要原因。
我希望我能和更多的家長接觸，幫助到更多的家庭。我不會躲在書齋里高研究，我會深入到很多家庭，和家長、孩子做朋友。積累更多的第一手資料，努力為家長提供實踐性強的家庭教育方法。如果以后精力允許，也許我會重返語文課堂。每個人在不同階段都會面臨不同的選擇，不管怎么選擇都會有得有失，我堅信自己的選擇。通過我的努力，讓更多的家庭走出陰影，我的人生價值也就會得到更大的體現。
蔡震：最后想請你用一段話來概括你在《不做虎媽狼爸》這本書中最想表達的教育思想？
劉燕芳：如果我的孩子是一只燕子，我寧愿孩子做一只普通而幸福的燕子，也不愿孩子做優(yōu)秀而痛苦的虎或狼！別束縛孩子的手腳，讓他們在社會大課堂中自由成長，引導他們尋找真實的自己，努力做最好的自己！作為媽媽，我幸福，我有一個很可愛的女兒，雖然她沒有過人的天資，沒有傲人的學習成績，但在我眼中她就是那個既普通又獨特的一個。作為教師，我慶幸，能有機會成天和天真爛漫的孩子在一起，我覺得這是我的福分，我珍惜和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個日子。和孩子們一起成長，真好！ | 
